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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洋灵/卜岳」峥嵘岁月【5】


青春是颤抖的笔尖,是沾在手心的糖渍,是泼到脸上的凉水,是风吹起的头发,是骑着自行车从城东到城西,是正午太阳的灼烧感,是电影结局前没有防备的一段催泪曲。是无数日与夜里思念的那个模糊的人影,是连回头望都小心翼翼。

其实没有人知道故事的结局,但是在1999年12月31日星期五的那个晚上的天安门广场,或许有人见到了相拥的李卫东与李英超。

冬天总是让人心空,那一天越是临近,李英超就越是害怕。而害怕,往往是因为有期待。化学公式配平和地理经纬度测算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,语文课则最适合神游,是什么呢,洋哥所说的那件事,真的好想现在就去到未来——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?

李英超其实早就看出了岳建国和卜凡凡的事,为了配合他们,还要假装什么都不懂,这种被当做小孩子的感觉,很不好。还好李卫东并没有总把他当成小孩子,他甚至觉得,在某些时候,李卫东其实是有点依赖他的,尤其在岳建国和卜凡凡走了以后。

走的那天,是金秋十月,他和李卫东提着大包小包去火车站送岳建国和卜凡凡,不出意外,岳建国和李卫东又互怼了一路一刻也没停下。因为夜里刚下过一场雨的关系,落叶都服帖得粘在柏油马路上,冲刷掉灰尘后的颜色饱和度恰到好处,风从北方吹来,带着清透的凉意,也带来蓝得动人心魄的天空。

这样的日子,太适合送别了。火车站的人不是很多,岳建国背着吉他,仰起头一字一字地念,“北京站。”

念完,他轻轻叹了口气。

没有人喜欢离别,李卫东和卜凡凡这两个爱哭的人更受不了这种场面,憋了一路,终于还是败在了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。

“老岳,小凡……”李卫东一哭,说话就跟撒娇似的,李英超凑上去,翻起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。

“洋哥……”卜凡凡也跟着一起哭。

“哎哟得啦,哥们儿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岳建国把两个大泪人一边一个搂住,“看看你们俩啊,还不如人超儿一小孩儿,丢不丢人呐。”

“他先哭的。”李卫东虽然爱哭,但是面子还是得要,况且他说的也是事实。

“铁汉柔情懂不懂啊。”卜凡凡一边拿岳建国的风衣领子擦眼泪一边说。

“哎哟别哭了你们俩,真是。”岳建国看了看李英超,最大的和最小的两个人无奈地笑着耸耸肩。

直到岳建国和卜凡凡在火车上找好了座儿,李卫东还是跟开闸放水似的,两个眼睛都揉搓红了。李英超一手拿着岳建国昨天给他买的大白兔奶糖,一手挽着李卫东,感觉自己体内有拔节的声音。

“回吧你俩。”岳建国摆摆手,又回头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卜凡凡,“说再见啊,再哭人家该以为我拐卖人口了。”

“洋哥,弟弟,我们走了。”卜凡凡憋住眼泪,探出半个身子想去握李卫东的手,就差一拳距离的时候,火车开动了。

很多东西都是这样,差那么一点点,却是造成质变的最后的量变。

“不混出个名堂不许回来啊!”李卫东举起李英超的胳膊摇了摇。

“好好照顾弟弟!”岳建国这话说得李卫东心里一哽。

“岳叔,凡哥!到了记得打电话啊!”,李英超跳起来,一边比划电话一边大喊。

“知道了——”

眼见着最后一个字被吹散在风里,卜凡凡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双臂,畅快地呜呜哭了起来。岳建国把手放在他的背上,心里眼里也都酸酸热热的。

“怎么搞的跟你背井离乡似的,我一北京孩子都还没说什么呢。”

岳建国左右瞧瞧没人看他,低下头,偷偷揉了揉自己的眼眶。再见了,北京。

南下的绿皮火车带着无数人的希冀和期望,也带着无数的反对与争吵,将要穿过江河山麓,把人们带到他们筑梦的地方。岳建国庆幸自己按公司的计划南下之前回了一次家,他没想到,原本反对的父母居然同意了他的决定。家人的支持像是一个安全网,就算不小心从高处坠落,也不会那么恐惧。而现在,他也是卜凡凡的安全网。

离别,是成长的催化剂。李英超踮起脚,搂着脖子把已经以泪洗面的李卫东按进了自己怀里。

高二的李英超已经不再需要别人去接他下晚自习,北风从领口灌进去的时候,缩缩脖子就好了,人总要学着一个人长大嘛,虽然,他无比希望身边有一个散热体。散热体此时正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,用吉他弹唱自己的原创曲——这吉他用着还不太顺手,距离和岳建国互换吉他,距离和岳建国、卜凡凡分别,不过一个星期,孤独已经慢慢侵蚀他的皮肤。

李卫东从前不知道,自己居然是这么念旧的人,念旧到,连岳建国忘记带走的拖鞋都还摆在原地。

他想念那个夏天,想念岳建国和卜凡凡在一旁扒谱子,李英超躺在他身上看小说,院子里的葡萄熟了,伸手就能摘下来吃,胡同口卖汽水的大爷已经和他们很熟识,雪糕滴在衣服上,放了一下午就怎么也洗不掉了,岳建国在一旁幸灾乐祸,然后被他追着满院子跑。真是快乐啊。每当凌晨回到那个已经沉睡的小院,面对空荡荡的屋子,他就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哭一会儿,每天能和李英超一起吃顿午饭,成了他最大的慰藉。

秋天总是短暂的,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叶子就都落下了,冬天开始统治这座城市。李英超捧着烤地瓜,靠在学校门口的电线杆上,一边哈气一边吃,吃完了,再买一串糖葫芦晃悠着回去等着上晚自习,这大概是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候。

岳建国和卜凡凡的新生活非常忙碌,90年代的音乐黄金期,躁动了太多有着音乐梦的人的心。写歌,练歌,排练,演出——那时候已经不太叫走穴了,一天恨不得25个小时,一人恨不得劈两半使,经常回到宿舍脸也顾不上洗,倒头就能睡着,但是充实和快乐让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。有一天下午,李英超在学校的广播里听到了岳建国的歌,电台版,激动得他抓着同学就说“听着没有,唱歌的这人是我哥”,晚上睡前还写了小纸条留给李卫东。

“老岳,你要火了。”李卫东捏着小纸条,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,食指在桌子上敲的哒哒响,“瞧这小字儿丑的,改天得给他买个字帖。”

时间对李英超来说过得很慢,对李卫东来说,却过得太快。但是1999年12月31日这一天,终于还是或迟或早地到来了。

那时候,有一个传得神乎其神的谣言,说是世界末日要来了。李英超虽然是一个唯物主义小斗士,但对于这种大家都在说的事,心里还是有一点害怕,他甚至认真地想过想过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临,应该准备什么、躲在哪里,李卫东要说的那件事,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口。惴惴不安的情绪像个背后灵一样跟着他,到了31号那天下午的倒数第二节课,他终于决定,这个晚自习,必须逃。

这叫什么,这就叫三人成虎。

李英超到酒吧的时候,还不到李卫东上班的时间,他就坐在门口的马路牙子上面等。天黑得很早,李卫东骑着自行车凑近了才发现路边的一坨黑影是个人。

“你怎么上这儿来了?”李卫东歪了下自行车,一只脚踩在马路牙子上,伸手揉了揉李英超的脑袋。

“今天……”

李卫东心里咯噔一下,脸瞬间烧了起来。

“……他们说,今天是世界末日。”

吓死老子了,李卫东心中暗叹。

“别信那个,那都骗人的,”李卫东从自行车上下来,“你不上晚自习了?”

李英超瘪着嘴摇摇头,“不想去。”

“那……行吧,你跟我进来,老实点啊别乱跑。”

第一次进酒吧的李英超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,李卫东把他领到了一个靠近小舞台的角落,又招呼熟识的服务生给他倒了杯水,“我去跟老板说一声,今天早点下班,把你送回去。”

“这谁家的孩子啊?”

“哟,还穿着校服呐。”

两个打扮艳丽的女人走到李英超身边,上下打量着他。

“别逗人孩子了,一会儿子洋哥该过来了。”给李英超水喝的那个服务生说道。

“原来是木子洋家的呀,长得真好看。”

“小弟弟,叫声嫂子听听。”

李英超瞪了她们一眼,拎起书包就气鼓鼓地往外面走去。

又过了两分钟,李卫东才从经理室出来,“我小弟人呢?”

“说是回家了。”

“都怪她呀,非要人家叫她嫂子。”

李卫国脑子里轰的一声,想也没想拔腿就跑,终于在快到第二个十字路口的地方追上了李英超。

“怎么走了?”

李英超当他是空气,眼都没眨一下。

“小弟——”李卫东凭借腿长优势,一步跨到了李英超面前。

“你挡到我了。”彼时星座还没有在大陆流行起来,否则李卫东会知道一条生活准则,“不要惹摩羯座生气”。

“别回家了,”李卫东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塞到李英超手里,“跟我回店里,我打电话给你姨奶说过了,现在是9点半,过一会儿咱们去天安门跨年,今天天安门有好多人。”

“……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李英超终于看起来高兴一点了。

10点多的时候,天安门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,李卫东把李英超护在身前,推着他慢慢地在人群里穿梭。高个子让他更容易找到一个不那么拥挤的空间。

“啧,小窄肩。”

“什么?”周围太吵了,李英超没听清。

“没什么。”

“你肯定没说我好话!”李英超停下脚步,转过身扬起脸,气哼哼地拿下巴对着李卫东。

“我说,你个小窄肩。”李卫东用手比量了一下。

李英超低头看了看自己,又看了看李卫东,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:“我肩不窄!”

他心里的别扭还没完全消除呢。

“不过……窄一点抱起来比较方便。”李卫东用一只胳膊就把李英超搂了个囫囵。

两个人凑得很近,鼻息的白气交融在一起,让在路灯下本就看不太清的面容更加暧昧不明。李英超看到,李卫东的喉结用力地动了一下。

就是现在了,“洋哥,你要说的事,今天可以说吗?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你别装傻,上次你说,千禧年的时候要跟我说一件事的。”

“这不是还没到嘛,急什么。”李卫东突然有一点怂了。
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李英超抬起头看着李卫东的眼睛,清澈明亮的眼眸,带着让人心软的不甘和坚毅。

“你怎么知道?”李卫东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个酸橘子又出现了。

“我就是知道,”李英超还是死死地盯着李卫国,“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。”

“……”

小孩子果然比大人勇敢。

“好。”

“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啊,还有1个多小时呢。”

“你看别人都在做什么?”

“做什么的都有啊。”

“……”李卫东有点无语,小孩怎么一会儿开窍一会儿不开窍的。

“你是不是想抱我?”李英超琢磨了一下,得出了这个结论。

李卫东又被噎住了,小兔崽子真是虎啊。

“糖甜吗,我老板从国外带来的。”

“甜。”李英超乖巧地点点头。

“我觉得没有你甜。”

看着李英超僵住随即有点害羞的表情,李卫东窃喜,终于扳回了一局。

在广场上吹了快两个小时的冷风,拥抱已经不再是浪漫而是必须,终于,全场进入了倒计时,烟花也已经准备就绪。

10,9,8,7,6……

“现在能说了吗?”

3,2……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“一!”

“新年快乐!”

“哇我们还活着!”

没有世界末日,有的只是人们的欢呼与照亮夜空的绚丽烟火,千禧年,就像每一个新的年份一样,平静地到来了。










ok,随着2000年的到来,这个90年代的文也要画上句号了,希望大家看得开心(emmm毕竟我本来想刀来着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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